六零年代·七零年代

    《西贡小姐》要到香港演，听说还是百老汇的原班人马，这让我想起在百老汇看《西贡小姐》时的情景。
     百老汇离时代广场不远，不过一般中国人到纽约会来时代广场转转，真有雅兴看百老汇歌剧的据说不多，听不懂：不明白美国人为什么热衷这种非驴非马的“玩意”，既不雅也不俗。一位在纽约呆了13年的上海人猛泼冷水：“阿拉在这里也算进入了主流社会，也感觉没水平欣赏，你们算了吧，不听我的，看完以后一定后悔”。
     大部分人打消了看戏的念头，但我等几个决意留下来，要在百老汇看一场大戏。
     看哪一部戏呢？百老汇一溜几十家的戏院，上演的戏都不同，幸好熟悉的也就那么几部。《猫》是现代派，太难懂；《悲惨世界》批判资本主义，没准下礼拜就到中国巡回演出了；《西贡小姐》“妖魔化”我党我主义，文化部一定不准它演到中国来，就是这部了。
      40元美金的票，不算前也不算后。《西贡小姐》上演怕有三十年了，可看的人挺多，穿着黑礼服，美国人很把看歌剧当回事。趁没开演环顾四周，发现只有我等四个穿得简陋，也只有四个像外国人的样子(是不是有点陈奂生进城？)，当然，跟美国人同宗同祖的外国人都隐藏得很好。
     戏院有同声翻译器租用，语种包括法、德、日等，跟中国挨得上边的是广州话，但租金不便宜，我们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看完《西贡小姐》。
     《西贡小姐》讲的是美国人在越南的故事，主角，一位爱上美国大兵(按我们的理解就是侵略者吧)的越南姑娘(按我们的理解就是雏妓吧)，演员是越南裔，娇小玲珑，楚楚可怜，演技一流，可惜“中气”稍逊一些，可能跟亚洲人的体型有些关系吧。不过真正出名的属演妓院老板那位，可惜记不下他的名字，唱功非常好。
     如果《西贡小姐》能够代表百老汇歌剧，那百老汇歌剧还是蛮好看的，载歌载舞。前一段时间《蝴蝶是自由的》炒得沸沸扬扬的裸戏、床上戏之类，在《西贡小姐》里都能看到，何况终场前，一架逼真无比的直升机降在舞台上，刮起一阵旋风，这场面小时候也听说过，但真的看到了，仍然感到视角效果的确非常出色。
     经历过“文革”的中国人都能看懂《西贡小姐》(他们唱的倒不一定听得懂)，舞台上“胡志明军队”群魔乱舞”，跟“文革”时的“忠字舞”差不多，“无产阶级铁拳头”镇压像西贡小姐这些爱上侵略者的坏分子，“文革”年代也不陌生。它的政治色彩其实特别浓厚，大凡美国人都情深意长，越南的“革命人民”均野蛮和嚣张。你说美国人不讲政治，他也讲哩。
      看完《西贡小姐》，全场起立鼓掌近十分钟，其中也有我们四个“革命群众”，滑稽!
      戏是好看，不过立场是错误的，幸好我们都带着批判的眼光、挑剔的眼光，还有一点好奇的眼光。
　　从纽约到下榻的旅馆有几十公里的路程，“打的”的时候拒载现象非常严重，来自泰国、也门等第三世界“兄弟”都不肯让四个中国人上车，一直到一位虎背熊腰的黑人兄弟出现，我们才得以踏上归程，路上我们都睡着了，任黑人兄弟在高速公路上飞奔。
　　第二天，看过《西贡小姐》的同志跟那位在纽约呆了13年的上海人说：你在纽约白呆了!当时，此兄的表情很好玩。
(2001年5月12日 星期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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